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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仁(1610-1663) 秋亭观瀑
北京
2023年07月04日 开拍
拍品描述
尺寸:137×80.5cm 53 7/8×31 3/4in 约9.9平尺
水墨绢本 立轴
创作年代:1644年
款识:△甲申年暮春江韬写。钤印:六奇(朱文)
△壬辰嘉平月余与程守兄相唔于湖,系感慨万千,遂题早年旧作赠与为念。渐江弘仁。钤印:渐江僧(白文)
边跋:渐江和上初名韬,江其姓,字六奇,生明清之间,明亡披缁为僧。此图犹在俗也,计年只三十五岁,以实笔勾皴,而有虚劲虚实相生,别有意趣,难矣。二零零二年一月观于京华客次,东海徐邦达时年九十一岁识。
收藏印:蠖叟(朱文)、李庵(朱文)、徐邦达印(白文)行有恒堂审定真迹(朱文)、曾存定府行有恒堂(朱文)
出版:百年光华—徐邦达珍藏作品及艺术回顾,徐邦达学术基金会、保利艺术博物馆出版,2011年3月p25
说明:1.此画为徐邦达自藏。
2.行有恒堂为定亲王府第四代主人载铨堂号。
3.程守,号蚀庵,歙县郡城人,是渐江生平知己之一, 二人曾为白榆社同仁,少时曾同砚,即成“石交”。渐江去世后,程为之作《故大师渐公碑》,并尽力经营其身后事。据其著作《省静堂集一年诗》记载,程守曾于壬辰嘉平月与弘仁相会于湖。与本画所载相符合。
于国破之际挥毫
——小议弘仁《秋亭观瀑》
公元1645年,徽州失落于清人之手,徽人相继入闽,追随唐王抗清。江韬于徽破后,偕其师同入闽。临离歙时,与至友程守哭别于相公谭上。
在一年之前,李自成在西安称王,国号大顺。三月十七日,李自成至京师城下,十九日破城,崇祯帝自缢而死,明亡。暮春之际,江韬作《秋亭观瀑》,画中秋山枯树,一片凄凉。
在七年之后,江韬已出家,法名为弘仁,号渐江。他终于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安徽。壬辰年(1652)十二月,弘仁与程守重逢于塗,二人联床而卧。
据程守《省静堂集一年诗》记载,二人在这一夜长谈,程守有诗《于湖阻雪,与渐江联床》:“未游先有倦,初欲入崚嶒。酒碧谁非客,炉红我与僧。笋舆千里雪,椒壁一宵灯。即不明朝别,当知别不能。” 离别之际,弘仁感慨万千,将旧作《秋亭观瀑》赠予程守。
约四百年后,《秋亭观瀑》经行有恒堂主人定亲王载铨过手,流入市井。东海徐邦达得之,自珍于家中。他长题道:渐江和上初名韬,江其姓,字六奇,生明清之间,明亡披缁为僧。此图犹在俗也,计年只三十五岁,以实笔勾皴,而有虚劲,虚实相生,别有意趣,难矣。
虚实相生,别有意趣。作为观者来说,我们从弘仁天才的创作中感到峻逸、幽僻的境界,获得无尽的赏玩之趣味。可在弘仁挥墨之时,他的心境又是如何?
为了尽力回答这个问题,我们需要尝试勾勒出弘仁的人生,以此体会他作为主体的态度,倾向,与情绪。少年之时,弘仁并不跟随徽州风气,加入商人行列,而是习举子业,读经习画,试图考取功名。明朝覆灭,崇祯自缢之时,弘仁仅仅考取了诸生,但以忠孝为名。第二年,他便随着老师去往了闽地。弘仁在闽的经历未曾留下记录。学界能够确认的,既是他在段时间中出家为僧。据陈传席先生考据,弘仁应是去往福州投奔唐王,加入到抗清的队伍之中。这段隐藏的历史因为清代的政治环境,并不能给予明确的记录,只能从字里行间中寻找痕迹。如弘仁弟子郑旻诗云:“【弘仁】忠孝还从大处分…….公大节,世未有知者。”如果弘仁仅是一名画家,那么大节从何谈起?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呢?我们有十足的理由去相信,弘仁曾与其众多同乡一起,加入了抗清的事业之中。
抵抗终究是徒劳的,隆武政权腐败至极,之后唐王被杀,复明无望。弘仁终归心灰意冷,万念俱灰。他在武夷山出家,以此避免清人迫害,也为了表达不臣服于清人。在之后的人生里,弘仁断绝了忠君报国,入仕济世的思想,投入到书画创作与禅宗修行之中。可他也未曾用过清朝帝王之年款,更不像石涛那样自称臣子。
这样的弘仁。在甲申国变之季,心里在想什么?三月,京城破,帝王死,消息传到南方。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。身负大节,居“古心、古崖间”的弘仁,难道不会满心国难吗?(古心、古崖为宋末殉国的臣子,此句为王泰征称赞弘仁之词)让我们把目光投到他的绘画之上:棱角分明的巨大山体占据了画面的主要位置,瀑布从夹缝中流进山体下方的池水中。画面左下方,勾线与大量的皴擦促成一座独自屹立的小山,山顶一间简陋的孤亭。一座小桥将孤山于外界连通,可上山入亭的道路不知所踪。几只倪瓒式的枯树倒挂于山崖——倪瓒同样是一名身处乱世的天才画家,他以太湖为绘画对象,笔下的树往往居于画面中心。师法倪瓒的弘仁将其树法挪用于山崖之侧,使画面隐约透露出危机之感,可整体构图却不全然倒向“奇”,反而奇中有正,虽有奇纵之意,但落于稳定。在用笔方面,弘仁以实笔勾线、皴擦,却暗生劲力。这样矛盾之间的创作,可能正是弘仁心境的印证,一种压抑、波动的情绪从他的笔中泄露,那是他面对国变,隐而未发的报国思想。在创作此画后的第二年,弘仁就放下毛笔,投入到抗清的事业之中。
一张130厘米乘80厘米的绢本巨作,弘仁也无法携带致闽地,应是置于家中。等到弘仁从武夷山归来,看见往年旧作,心中是什么滋味?复国无望,逃入禅宗,落寞归家。此中种种……壬辰年,嘉平月,他与挚友程守重逢于湖。程守,号蚀庵,歙县郡城人,是渐江生平知己之一, 二人曾为白榆社同仁,少时曾同砚,即成“石交”。,渐江去世后,程为之作《故大师渐公碑》,并尽力经营其身后事。汤燕生《与程非二书》中云:“渐江老人身后诸事,…… 知吾兄经营相度之力居多,真不负地下亡友矣。” 这样毕生的好友,能解画中滋味。也许弘仁就是因此而将《秋亭观瀑》赠予老友吧。
想来弘仁出家之后,再无创作此画之心境。这样一幅妙品,经程守、载铨、徐邦达过手,不知今人谁得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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