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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一 辛巳(1941年)作 行书偈语联句
北京
2021年05月29日 开拍
拍品描述
尺寸:62.5×98.5cm
质地:水墨纸本
形式:四屏立轴
出版:1、《弘一书法墨迹》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,2004年4月,第50页。
2、《中国近现代名家翰墨选》图版177,西泠印社出版社,2006年4月。
3、《历代名家书法经典·李叔同》,中国书店,2013年1月,第26—27页。
4、《高山仰止——弘一法师圆寂七十周年纪念集》,泉州历史文化中心,2014年,第33页。
5、施良衍《弘一大师晚年福林寺遗墨》,《东方收藏·半月刊》,2014年05期。
6、《致敬弘一法师——刘绵松居士藏弘一法师文献资料展》,2019年6月。
著录:1、《弘一大师全集》目录,1964年。
2、《弘一大师年谱》,上海佛学书局,1995年,第312页。
3、《中国近现代高僧年谱系列—弘一法师年谱》,宗教文化出版社,1995年11月,第292、297页。
弘一 1880~1942
释文:亭亭菊一枝,高标矗晚节。云何色殷红,殉教应流血。(寿道耆宿七秩联云)老圃秋残,犹有黄花标晚节;澄潭影现,仰观皓月镇中天。款识:辛巳冬初,积阴凝寒,传贯上人赠余红菊花一枝,为说此偈。岁次鹑尾,将之菲岛,友人以途经古浪,或值横难为余危者,因说前偈,尔撰联句,复示此义,并以写奉绵松彦士渊詧。古诗云:“莫嫌老圃秋容淡,犹有黄花晚节香。”吾人一生之中,晚节最不可忽,愿与绵松共勉之也。沙门一音,时年六十二。
钤印:龙辟(白)、弘一年六十以后所作(朱)、佛像印(朱)

展览:“致敬弘一法师——刘绵松居士藏弘一法师文献资料展”,2019年6月8日,杭州净慈寺美术馆。

说明:此作品裱工背面钤有“灵隐云林禅寺佛法僧三宝印”。

黄花标晚节 皓月镇中天
《行书偈语联句四屏》是弘一法师1941年12月於福建福林寺所作,时年已六十二岁,离他圆寂仅有九个月的光景,这可能是弘一法师最晚年的书法四联屏墨迹遗存。
1941年5月17日至1942年4月5日,弘一法师驻锡福林寺,期间计十个月又二十八天。福林寺旧称茀林寺,位於福建晋江龙湖福林村。此时,弘一大师年届耳顺,书法造诣显平淡、恬静、冲逸之致,其用笔圆润,结体瘦长,章法疏阔,毫无纵横奇崛之气和剑拔弩张之势。几十年佛学的修养使弘一大师一改前期的雄强书风,渐趋平淡,也奠定了大师的最终书法风格。其晚年的书法给人一种宁静、空灵之美,展现了一种大彻大悟、心安神定、超尘脱俗的佛陀境界。
作品采用了大字书正文兼小字题跋注解的形式,书於通体四联屏之上,计164字,在晚年的作品中并不多见。期间布局舒朗,错落有致,予人空灵出尘的视觉感受—大字不激不励,沉静如水,小字点划精到,灵动跳脱。以弘一法师六十二岁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而言,创作这样尺幅的作品,应当颇费心力,然而此幅的字里行间毫无衰颓之感,反而散发着无量的庄严和慈悲,这无疑得自法师坚毅的信仰和深厚的佛学修为。再追溯当时的创作背景,作品本身更是展现出极为丰富的文化内蕴。
此四屏内容分为两部分,分别为传贯上人赠一枝红菊所作《红菊花偈》和寿道耆宿七秩联语,表达的是弘一对殉教的决心与重视晚节的信念。
首先,《红菊花偈》是1941年初冬弘一在晋江福林寺所赋以示传贯者所书:“亭亭菊一枝,高标矗晚节。云何色殷红,殉教应流血。”(传贯法师,福建惠安人,曾为弘一法师侍者。一九三八年在净峰筹建净室数间,供弘一法师居住。一九五八年,南渡菲律宾弘法。)时逢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,国运衰微,哀鸿遍野。大师满腔忧国忧民的感情,化作“念佛不忘救国,救国必须念佛”的警语,并题记说明:“佛者,觉也。觉了真理,乃能舍身命,牺牲一切,勇猛精进,救护国家,是故救国必须念佛。”虽然,此时的弘一大师并没有脱下僧袍换成战袍,但他却能把佛法真谛与抗战救国有机地联系起来,赋予佛法以壮怀激烈的时代精神,在他的意识里,护法与护国本为一体,如同菩萨有着慈悲和忿怒的两种化身,试想国难当前,生灵涂炭,出家人如仍安坐斗室,不能以霹雳手段救国护民,自然也失去了弘法普渡的根基。所以,他的宣讲佛理,既是一种觉世救世之举,也是在号召抗战。弘一大师将这种精神体现在每一件书法墨妙中,日书百幅,分赠各方,勉勖诸佛弟子共赴国难,很好地诠释了诗中“殉教应流血”的大无畏精神。
1938年冬季至1941年3月,泉州遭受了日寇飞机接连几十次的狂轰滥炸,死伤频闻,损失极为惨重。弘一大师时居泉州,对日寇的野蛮暴行非常愤慨,他号召僧众说:“我们佛教徒属国民分子,爱国之心当不后人,捍卫国家乃国民天职。”因此,在他的极力倡导下,晋江县佛教徒联合组成“晋江县佛教徒战时救护队”,队部设在开元寺准提禅林,选拔爱国爱教壮健僧众教徒集合编训,参与救护伤员,掩埋死难者,身体力行地为战时的泉州作出了应尽的贡献。
弘一大师於1941年秋禅居晋江福林寺,该寺地处海疆前线,日寇军舰常游弋於永宁深沪湾海域,强敌压境,战事在即。是年秋季,弘一本拟赴菲律宾弘法,因太平洋战争局势险恶,泉州开元寺的住持僧为了大师的安全,特派传贯法师前往劝请他回城避难,传法事宜最终改期。期间,传贯法师带去一束红菊花聊作慰问,红菊花本是西洋泊来品种,花期颇长,四月抽芽,六月盛开,一直到小雪节气以后还能傲霜斗雪,有着顽强的生命力。大师接物后有感於怀,遂托意《为红菊花说偈》赠予传贯上人:“亭亭菊一枝,高标矗晚节。云何色殷红?殉教应流血!”在敌人气焰方张之时,临危不惧,以护法弘法为本,以民族大义为念,决然殉教的坚毅不言而喻,这与其所主张的“誓舍身命,牺牲一切,勇猛精进,救护国家”的卫国思想相印证,可透视大师诚挚的爱国之心。
第二部分寿道耆宿七秩联语:“老圃秋残,犹有黄花标晚节;澄潭影现,仰观皓月镇中天。”最早创作於寿道和尚七十大寿,首句原为“芒圃秋菱,犹有黄花标晚节”,后将前四字改作“老圃秋残”,更为广泛传颂。这里化用北宋诗人韩琦的名句:“莫嫌老圃秋容淡,且看黄花晚节香”,传达的是法师重视晚节、坚毅不阿的境地。如同儒家“内圣外王”的终极理想,佛法修行,也强调中道而行,修行者须依照正法的指引时刻审视自身内外的得失,愈近晚年,愈当谨慎,因为每一步的轨迹都关系到最后的修行能否圆满。所以这里的“晚节”并非世俗意义上的虚名,而是修行者对自我修行历程的内在观照。至此,便不难理解他在致丰子恺、夏丏尊的书信中多次提到的“吾人一生之中,晚节最为要紧,愿与仁等共勉之也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。
把这两篇隽永的旧作和联语集於此四屏,弘一法师所要开示法理不言而喻:一是以最大的愿力乃至生命去弘法护法,救国纾民,二是返观内照,神明自得,严持正法,以戒为师,在晚境的修行中成就最后的圆满。而这番语重心长的教诲,正是弘一法师对他的得意弟子刘绵松,也是本幅作品的上款人的谆谆告诫。
刘绵松(1919—1983),福建漳州人,1938年弘一大师在漳州弘法时,时年二十岁的刘绵松及母亲均拜他为师,皈信佛法,成为在家弟子。刘绵松为法师编印《药师如来法门讲述录》,他甚为感激,於承天寺函谢并附书作两纸。1939年2月13日寅十二月二十五日,他又为刘绵松与母亲分别取法名。函告称:“仁者善根厚植,归信佛法,甚可赞叹。拟於元且日书写三宝名寄上,以证明仁者发心归依三宝之意。仁者之母亦宜归依三宝,拟写佛号一纸奉上。仁者之母,法名惠瀞。仁者法名,日胜华。拟於元旦日书小堂幅二纸,即写法名,以为归依记念。”可见,大师对刘绵松关怀备至,为他取法名,鼓励他深信佛法,开示如何学佛,并有频繁的书信来往,时常寄去照片、大批佛学著作,以及包括佛号、小堂幅、小联在内的大量书作。早在1938年,绵松便提出拟编弘一法师文稿,法师曾表示:“朽人出家之宗旨,决不愿为文字之法师。”直到弘一法师圆寂后,在夏丏尊、叶恭绰等人力促下,刘绵松为感念师恩,方才发愿着手《弘一大师全集》编辑,完成初稿,并先后请得当时社会贤达名流题写书名及纪念文字等,可惜却因困於时局等因素未能顺利付梓,但当年所留存下来的《弘一大师全集》抄本,也为世人留下了诸多珍贵的文献史料。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”,刘绵松或许是本着对师尊的敬意,以自己的方式去履行对佛法的弘传,希望法师的言行,如同甘露法雨,遍洒人世,这是绵松居士最初的发愿,有着“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”的开创之功。复观此以绵松居士上款的四屏,不难读出弘一法师对这位弟子的鞭策和殷切期许。
关於此四屏的行文与构思,泉州开元寺的藏经楼里为我们保存了一份珍贵草稿,正是弘一法师当年起草此四屏的全部内容,稿本书於墨迹斑驳的废纸之上,但仍能辨认出与四屏相对应的墨迹,这无疑是记录四条屏创作的最原始的文献遗存。在这份草稿上,弘一法师对这件作品的创作构思展露无遗,同时可见,此四条屏的创作,并非一蹴而就的即兴书写,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用心之作。可见伟大觉者修行的圆满和伟大艺术作品的诞生,背后都有着点滴不可为外人道的艰苦与孤诣。
纵观弘一法师《行书偈语四联屏》,从救国护法的坚定信念,到书艺本身的高妙绝尘,再到构思稿本的斟酌涵咏,由微及著,由博返约,勾勒出弘一法师知行一体、内外澄明的圆融境界,如同他临终前的偈语“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”一般,朗朗地普照着清风中摇曳的红菊。
出版:1.《弘一书法墨迹》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,2004 年 4 月初版,2018年12月第3次印刷,第 50 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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